在愛德小學的課堂,班主任林老師宣佈了一件重要事情……
一、 功課的疑惑
“今年是抗戰勝利80週年,”林老師敲了敲黑板,“下週五要交一份澳門抗戰故事報告,必須有文字和歷史圖片。兩人一組,最優秀的作品會在學校和社區展示。”
“當時日軍沒有佔領澳門,澳門哪有抗戰故事啊?”我脫口而出,鉛筆尖“啪”地在作業本戳出個黑窟窿。前排的小敏“唰”地轉身,馬尾辮甩在我臉上:“才不是呢!”她氣鼓鼓地說,“我爺爺說澳門有很多抗日英雄,他的母親便曾英勇抗敵!”
“看來兩位同學都很有熱情,”林老師微笑著說,“你們兩人組個隊吧!”
“抗日英雄?”下課後我拉著小敏到圖書館,用電腦查資料,把找到的內容指給小敏看:“你看,第二次世界大戰時,葡萄牙是中立國,當時是葡萄牙殖民地的 是中立港口,沒有在澳門爆發正式戰事。”我撇撇嘴,“沒有打仗的地方哪來的英雄?像岳飛那樣上戰場殺敵的才算英雄吧!”
林老師正好經過,聽到我們的對話,她輕輕拍拍我的肩膀,搖搖頭說道:“志高,抗敵的英雄不一定是前線拿槍的英勇戰士。當時國難當頭,日軍雖然沒佔領澳門,但澳門人很愛國,平民老百姓滿腔熱血,團結一起,奮起抗日,有不少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。你和小敏多找資料,向老人家請教一下吧!”
小敏說,她的爺爺的母親是澳門人,曾北上參加游擊隊,但爺爺知道的很少,所以她會報告其他人的故事。
二、 閣樓的寶物
我馬上跑到爺爺家。“爺爺!爺爺!”我一進門就大喊,“老師說澳門有抗日英雄,可是澳門明明沒打過仗啊!”
爺爺聽完我的抱怨,神情很認真地說:“我帶你上閣樓,看看太爺爺的寶物。”
爺爺從閣樓的樟木箱裡取出一個生鏽的鐵盒:“這是你太爺爺留下的寶物。”
我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見到:一本燙金的《葡漢字典》,奇怪的是內頁被挖空了,裡面塞著發黃的紙片;一枚褪色的學校校徽,別針已經生鏽了;一本畫滿圖畫的日記本,封面還沾著奇怪的褐色斑點。
“哇!”我眼睛瞪得圓圓的,“這是間諜用的秘密工具嗎?”
爺爺小心翼翼地翻開日記本最後一頁——那裡貼著一幅鉛筆速寫:五個年輕男子站在山坡上,有人拿著槍,有人背著包,背後是一面寫著“中山人民抗日義勇大隊”的旗幟。畫角有一行小字:“1944年夏,與成俊兄等戰友畫於五桂山。祖國必勝!”
“這是李成俊先生。”爺爺的指尖輕輕撫過畫中人的臉龐,“他是你太爺爺最好的朋友,加入游擊隊後,冒險深入敵區做抗日宣傳工作,其後加入抗日報刊《新大眾報》負責採編工作,抗戰勝利後,創辦了《澳門日報》。”他想繼續介紹畫中其他人,“這五個人裡……”但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了,“有兩個再也沒能回來。”
三、 發黃的日記
爺爺講述當年的情況:“當時日軍雖然沒有侵入澳門,可是他們派了大量特務來澳門,搜集情報,打擊抗日力量,暗殺愛國志士。太爺爺和其他朋友,參與抗日的宣傳工作,相當危險……”
1943年3月15日
“今天我和愛蓮帶著傳單,走到玫瑰堂附近的小巷,正要從包裡掏出傳單往牆上貼時,兩名鬼子特務突然閃出來盤問我們在幹什麽!愛蓮急中生智,假裝啞巴,扮作重病,不停地咳嗽、發抖,特務覺得我們很煩,便放我們走了。成俊兄說這招要記入《游擊隊員三十六計》……”
1944年7月2日
“畢業典禮上,校長偷偷塞給我一本《葡漢字典》。回家在煤油燈下翻開,裡面竟然是《論持久戰》!扉頁上寫著:‘到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!’今天下午,我們十個人在蓮峰廟關帝殿宣誓北上,到中山參加游擊隊……”
我突然發現日記本裡還夾著一張對折的畫。展開一看,是恐佈的畫面——兩個兇惡的日本兵,面目扭曲猙獰,拿著刺刀長槍,舉著“建立大東亞共榮圈”的標語,腳下卻踩著成堆的骷髏。最可怕的是畫角那枚暗紅色的指印,像血一樣刺眼。
“這、這是……”
“這是你太爺爺的指紋。”爺爺眼中泛出淚光,慢慢地說:“當時沒有印泥,他就用針扎破手指按手印,表示誓死抗爭的決心。畫這種畫要是被抓住,便會被日本鬼子處死。”
四、 抗戰的澳門
“爺爺,我要寫個報告,是關於澳門人抗日的。您可以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嗎?”
爺爺拿出手機,點開一張老地圖:“你看,1942年的澳門,接連北面的中山縣(今珠海前山、拱北)被日軍佔領,東面的香港已淪陷,北面的唐家灣設有日軍炮台,連鄰近的灣仔、橫琴都在射程內——澳門就像被狼群包圍著的羔羊,四周的伶仃洋上全是日軍巡邏艇……”
我湊近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箭頭和標記,突然發現澳門周圍全是日本太陽旗。
“那時候每天都有裝滿難民的漁船從香港漂過來,”爺爺指著地圖上的內港碼頭,“澳門人口從十幾萬暴漲到四十多萬。街上到處是餓得皮包骨的人,很多人睡在騎樓底下,小孩子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……”
“那我們家……”
“你太爺爺家開了間小雜貨舖,”爺爺的眼睛亮起來,“他們每天天未光就起來熬三大鍋粥,分給難民。澳門人自己都吃不飽,但還是組織救災會。有錢人捐錢,漁民捐魚,藥舖老闆捐藥……”
爺爺突然表情變得嚴肅:“最危險的是那些幫游擊隊送物資的人。澳門四界救災會暗中組織,把鏡湖醫院的藥品藏在鹹魚桶裡,子彈混進煤球中,用漁船偷運物資到中山。日軍在前山水道設了關卡,每條船都要掀開甲板查。一旦發現,整船人就沒了。”他歎了口氣,“你太爺爺的二弟——那年才十六歲,就是這樣沒的!”
我盯著那幅五人畫像,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:其中一個人背著畫筒,另一個人拿的居然是……小提琴?
“音樂家也去打游擊?”
“那是中山來的梁醫生,”爺爺指著畫像說,“他的‘小提琴盒’裡裝的全是手術刀和藥品。英雄不一定要拿槍——梁醫生救了兩百多個傷員;李成俊先生用報紙當武器去打擊日軍;你太爺爺用畫筆揭露日軍暴行……他們都是撐起這片天的英雄。”
五、 消失的第六人
我和小敏各自分享了找到的資料,一起用心完成了報告。
交報告那天,林老師驚喜地舉起我的畫:“同學們看!志高同學根據歷史資料重現了《五桂山五青年》的畫像!”
我舉手補充:“其實畫中有第六個人,是名女生,她躲在樹影裡,只畫了大半張臉……”
我的話還沒說完,歷史教研組的陳主任突然衝進教室:“天啊!這畫你是在哪裡得到的?你知道這位站在旁邊的女生是誰嗎?”
原來,1945年日軍司令部曾發布過關於緝拿澳門抗日分子六名的通告,但所有歷史照片都只拍到五個人。學界一直對第六人的身份爭論不休……
“是個叫愛蓮的女學生,就是日記裡那個在澳門貼抗日傳單,遇上日本特務時假裝生病的女生,”我翻開帶來的日記本複印件,“她負責把情報藏在頭髮裡運回澳門。”
六、 畫筆的傳承
校慶日那天,我的《澳門抗戰畫集》獲得了特等獎。讓我吃驚的是,頒獎的居然是位白髮蒼蒼的老人——李成俊先生的兒子李伯伯。
他顫抖的手撫摸著畫集扉頁——那是我臨摹的太爺爺作品《澳門不會忘記》,輕聲說:“你太爺爺當年畫完這幅畫時說,‘記住歷史,不是為了記住仇恨,而是為了記住我們為什麼而戰’。”
頒獎儀式上,我的爺爺和小敏的爺爺都有出席。頒獎後,我帶領兩位老人看展版上的報告。當我介紹到《五桂山五青年》畫時,講出了五名青年的名字,還特別指出其實還有第六名,是名叫愛蓮的女生。
小敏的爺爺突然激動地喊“媽媽!”,搖搖晃晃地走到畫前,從褪色的皮夾裡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,輕輕貼在畫中女生的臉上——照片裡扎著麻花辮的姑娘,和畫裡樹影下的大半張臉竟完全重合,相隔八十年的六名戰友的面孔,終於完整地看到了!
我的爺爺走過去擁抱著小敏的爺爺,兩位老人家都激動得流淚不止。我和小敏對望,不知説什麽好——相隔八十年的好戰友,四代下來,還是好戰友!
回家的路上,爺爺問我:“現在知道澳門有沒有抗日英雄了?”
我用力點頭,望著議事亭前地飄揚的國旗,突然明白太爺爺在日記裡寫的那段話:“當國家危難時,有人在前線流血,有人在後方流汗,有人在暗處流淚——正是這些星星之火,照亮了漆黑的夜空。”
暖風吹來,書包裡的日記本複印件沙沙作響,像是要向我説話。太爺爺,我聽到了!今後,我要把太爺爺的故事在社區各處講出來——在我們這座小城裡,曾經有過怎樣了不起的英雄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