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“胖豬八號”,是具有感情的機器人。我在愛德小學的遊樂園當老師的助手,陪小朋友一起玩,大家卻都叫我胖豬豬。校裡有位彭老師,小朋友很喜歡聽他說故事。最近我向彭老師學講故事,我學了不久,他便安排我當親子故事班的導師。我這麽笨,怎會有能力去在故事班講故事呢?可是彭老師說,學講故事最重要的就是實踐,一邊講一邊學便可以。
今天,是故事班的第一堂課,上課前,彭老師約我到他的辦公室,告訴我要注意的事情。他説,有一名校友的孩子剛轉學過來。孩子叫牛精明,他性格特別,堅持執著,經常在課堂質問老師,弄得老師不能好好地教書,老師只得限制他在課堂發言,令他很不開心。所以,彭老師便安排牛精明來親子故事班,讓他有自由發言的機會。
我很擔心地説:“連有經驗的老師也不能應付牛精明的質問,我怎應付得了?”
彭老師微笑著説:“你專心地聽精明講的話,同情地理解便可以。精明媽媽會來參加故事班,到時你可以向她學習——她説精明很好教呢!”
這時,上課的鐘響了,我趕過來教室,見到教室坐滿了人,前面坐的是學生,後面坐的是家長。面對這麼多人,我感到很緊張!
我請大家翻到書本的第二頁,正想開始講第一個故事。可是有同學卻舉手,要我必須由第一頁講起。我望向這名同學,他身材瘦小,聲音高吭,雙眼有神,態度堅持——這當然就是牛精明!我便回答説好,請大家翻到第一頁。
我讀出第一頁的標題——“編輯大意”,正想解釋內容時,卻被牛精明打斷。他舉手説,這本書的編輯説自己大意,很不小心!大家都哈哈大笑!
我解釋這裡的“大意”是指對書本的整體介紹,不是“不小心”的意思。可是牛精明卻堅持説,“大意”的意思就是不小心!
我不知怎樣解釋。怎麼辦呢?我想起彭老師的提示,便望向家長群,希望牛精明媽媽能幫忙。
一位年輕的女士舉手要説話,她神情愉快,態度友善,溫柔他望了望精明——她樣子和神態和牛精明很相像,正是他的媽媽。她對著我説:“老師,‘大意’通常的意思就是不小心,編輯本來意思不是想説自己不小心但卻寫成了‘大意’,引起小朋友的誤會,這的確有點不小心。既然這一頁的內容有點問題,我們可以跳到第二頁開始講,好嗎?”她口齒伶俐,能言善道,難得她為我解圍,我當然說好,幸好牛精明沒有追問下去。
第二頁的故事是伊索寓言《北風與太陽》。我講述故事的內容:北風與太陽比拼本領,誰能讓路過的男人脫下外衣,誰便勝出。比賽開始了,北風對著男人吹出強風,可是它越用力吹,男人就越用力用外衣裹緊自己。輪到太陽了,它發出溫暖的陽光,男人因為感到悶熱而不得不脫下外衣。故事的意思是,想別人改變,應該像太陽般用溫和的方式,而不應該像北風般用強硬的方式。
我問大家有沒有問題。牛精明舉手説:“北風想用風力去令男人脫去外衣,當然是錯的,但太陽用熱力去逼人脫去外衣,也是錯的,因為兩種方式同樣是用強硬的力量去逼人改變啊!”
我一時不知怎樣回答,想起彭老師之前與小朋友互動説故事時,經常邀請不同孩子參與,便説道:“我們可以説類似的故事。有同學可以講另一個故事嗎?”
班長王善同舉手,説了《龜兔賽跑》的故事:兔子和烏龜賽跑,兔子一路領先,可是牠很驕傲,途中休息,睡著了,結果烏龜勝出比賽。這個故事教導我們不要驕傲。
善同真是善解人意,用另一個故事替我解圍,真棒!我正想稱讚她,可是牛精明卻舉手要說故事!
牛精明説的故事竟然是《太陽與北風》!他説:太陽與北風比拼本領,誰能讓路過的男人穿上外衣,誰便勝出。比賽開始了,太陽發出猛烈的陽光,可是它越用力曬,男人越感到悶熱而不想穿上外衣。輪到北風了,北風向男人吹出強風,男人感到寒冷便穿上外衣!
牛精明果然“牛精”(粵語頑固、執拗的意思),硬是要拉回《北風與太陽》的討論,但他其實很精明,用故事有力地反駁了我之前的解説,我之前說太陽用熱力是對的,但現在太陽用熱力卻是錯的啊!
我不知道怎樣回應,便問問大家意見。
牛精明媽媽微笑著說:“老師,精明的想法有點特別,需要大家同情地理解。他的意思是,不論熱力還是風力,都是外力,用外力去逼人改變,有時會成功,有時會失敗,但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,強加外力去逼人改變便是不對!”
牛精明點頭同意。我開始明白,他的媽媽正是教我,站在牛精明的角度,從他的思路去理解他的想法。啊!我明白了,這就是同情地理解。
牛精明媽媽望著精明,微笑著説:“精明,聽故事時,如果不明白,當然可以發問,但也需要同情地理解。《北風與太陽》這個故事教導我們,要尊重別人,不應用強力去逼別人改變。所以,你指出別人不對,講出自己的道理時,人家不接受,你便放下,不要不斷追問下去,否則就變成像兔子般驕傲、北風般野蠻!”
牛精明點頭表示明白。這時,有位爸爸舉手發問:“我與孩子説故事,但她是槓精,老是跟我抬槓,經常指出故事不合理,我不知怎樣解釋。”
我問他:“可以舉例是什麽故事嗎?”
他說:“我與女兒說《國王的新衣》。她認為騙子騙了國王大筆錢之後便跑掉,是不合理的,結局應該是惡有惡報,騙子受到重罰,被抓進監牢!”
孩子講得確實有道理,我不知怎樣解釋。這時,我想起彭老師説,講故事不是測驗考試,可以輕鬆點,不用那麼緊張,像玩遊戲一樣,最重要的是繼續下去。我便問同學們有什麽意見,可是沒人回應。我便問班長意見。
班長很不好意思地説:“其實就是我向爸爸指出《國王的新衣》是不合理的!”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。
我很意外,班長在堂上表現得善解人意,主動幫我解圍,原來在家中經常與爸爸抬槓!
班長繼續説:“剛才精明媽媽提出同情地理解,我開始明白,聽故事可以有不同的理解。《國王的新衣》教導我們不要盲從附和。結局是國王沒穿衣服巡行,被小孩公開揭破沒有穿衣服,當眾出醜,這樣結束故事便可以,騙子後來有沒有被抓進監牢並不重要。”
課堂時間差不多到了,我需要做個總結,但覺得有困難。我忽然想起,這個活動本來是為了讓牛精明有機會自由發言的,於是我便請他做總結。
牛精明喜出望外,作出總結:“今天的活動説了三個故事。《龜兔賽跑》教導我們不要驕傲;《北風與太陽》教導我們要尊重別人;《國王的新衣》教導我們不要盲從附和。媽媽教導我們要同情地理解。”
我稱讚精明總結得很好。我開始覺得牛精明有點可愛,其實並不牛精!
最後,我感謝各位家長和同學的參與,便宣佈活動結束。
下課了,我終於鬆一口氣!我比較笨,根本沒能力去當故事班的導師,還是繼續在遊樂園與小朋友玩好了。我趕快收拾東西,轉身想走出教室。可是,精明卻搶先走到我的前面!
糟糕!精明一定是要質問我了!這時,精明媽媽走了過來,班長和她爸爸也走了過來,還有幾位家長也走了過來!
我正想向大家鞠躬道歉,請他們原諒我講得不好。那知他們都是來稱讚我講得很好!精明很開心,送給我一幅畫,是我在堂上講故事的素描,很生動傳神。太感動了!
善同爸爸感謝我,說他現在才知道女兒在班上表現這麽棒,他終於懂得怎樣與女兒討論故事,不會再笑她是槓精!
精明笑著説,很喜歡我的故事課,希望可以天天都有!
精明媽媽笑著説,我是最好的老師,是孩子學習的好榜樣!
我不好意思地説:“我比較笨,哪有什麼地方可讓孩子學習呢?”
精明媽媽説:“老師很謙虛,很懂得尊重孩子,還能同情地理解孩子的想法。”
我突然想起彭老師的話,便説道:“對了!彭老師要我向您學習呢!不知道為什麼這麽巧,他也是與您一樣,主張同情地理解。”
精明媽媽笑著說:“這不是巧合,我是學他的,他是我小時候的老師呢!那時我比牛精明更牛精,經常和老師吵架,幸好遇上了彭老師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