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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使與神明

(《澳門作家文集2023》2023年11月)

作者: 彭執中


我是天使,很喜歡助人。這年頭不好,我忙不過來,結果被大天神責罰,説我經常有太多疑問,工作太慢,要貶我到人間學習和反省,必須在3天內完成幫助3個人的重要任務,才可繼續當天使。若被貶到人間變成凡人,我便沒有法力,怎可在3天內完成重要任務呢?我臨走時請求大天神給我機會,安排個容易一點的任務。大天神卻很嚴肅地説,這次任務絕不容易,而且是性命悠關的,如果成功我便回來當天使,否則便有人命喪,到時我帶走亡靈,以後便成為死神。我很不想當死神啊!正擔心之際,突然想起,要想提高效率,可以藉助人工智能系統啊!

7月3日下午4:00,我來到人間,到了澳門的神敬大學。我的身份是德國大學的宗教學博士生,叫莫天凡,暑假期間,來神敬大學當實習老師。

 

暑假期間,本就很少學生留校,我在校2天多,學生很少出現,更沒人求助,大天神這安排,豈不是是一個騙局?

 

7月5日星期六,晚上8:00,學院同事都在休假,祗有我在校值班。電話響起,是學生胡小苑的媽媽打來的。小苑是來自上海的學生,暑期去了意大利波隆那大學參與短期課程。胡太語氣很緊張,説從昨天晚上開始,便與小苑失去聯絡,胡太不斷發訉息和打電話給她,她都沒回覆。胡太要求我聯繫波隆那大學找小苑。

 

我馬上聯繫波隆那大學,查詢小苑下落。晚上11:00,大學的職員回覆,小苑在當地時間7月4日晚上10:00拿著行李離開宿舍,對宿舍管理員説去旅行,可是她的老師和同學們都沒聽説她要去旅行,更不知她去了什麽地方。

 

我向胡太報告以上情況。她很擔心小苑出事了,因為小苑一直都是個勤奮學習的孩子,之前告訴媽媽,暑期課程考試完了,才去旅行,而且已約好全家人到意大利旅遊,所以不可能突然在晚上獨自出遊。她一再説,小苑平日做事很有交代,不會不回覆媽媽。説著説著,便哭了起來,我安撫她,説會盡力幫忙,然後便結束通話。

 

怎麼辦?我打算問人工智能系統。可是打開電腦一看,竟然有無數的系統可選擇。我打了很多關鍵詞如“學生失聯”、“意大利的中國留學生失蹤”,甚至用到了“幫助沒經驗的老師找學生”等等,都仍然顯示數以千計的人工智能系統。怎樣選呢?

 

咦!我是天使,應該找幫助被貶凡間的天使的系統啊!我輸入以上關鍵詞。電腦上很快顯示一個系統名字——“神明五號”。

 

這次有救了!可是,我看網上資料,發現“神明五號”是過了期的系統,那還可以用嗎?正猶豫之際,卻又接到胡太來電,不斷懇求我幫忙,請我要求波隆那大學廣發尋人訉息。可是校方僅當小苑去了旅行,因此不打算高調尋人。

 

我不知怎辦,祗得連上“神明五號”,向它求助,讓它直接聽我和胡太的對話。在對話過程中,“神明五號”知道了事件的經過。

 

“神明五號”在電腦屏幕上向我解釋:“這很可能是網上詐騙,小苑被騙了錢。”它怎知道這是網上詐騙?是詐騙又怎麼辦?

 

“神明五號”彷彿知道我的疑問,在屏幕上教我如何與胡太應對,我就按它的指示與胡太繼續對話。

 

我問胡太:“小苑最近是否問您要了一大筆錢?”

 

胡太很驚訝道:“莫老師,您怎麼知道的?小苑3日前要我存入3百萬元進她的帳戶,説是申請硏究生課程用的。”

 

“申請硏究生課程要這麽多錢?”

 

“莫老師,這的確很有問題。但當時小苑説正在申請美國史丹福大學,需要銀行戶口有3百萬元的保證金,我便相信了她。”

 

“小苑可能被網上詐騙,銀行的錢很可能都被轉走了。要轉走這麽大筆款項,通常會分批,而且經過幾重轉移,很可能牽涉一些問題賬戶,銀行會發現而且會報公安。這兩天,公安有聯繫您嗎?”

 

“莫老師,您怎麽什麼都知道?公安昨天通知我,小苑銀行帳戶的480萬全轉走了。”

 

“公安説小苑可能遇到詐騙,是嗎?”

 

“是的,莫老師。我就是擔心她知道受騙之後,怕爸爸責怪,因此出走,做出傻事!她有抑鬱症,高中時曾經因為做了錯事而出走,企圖服藥自殺!”説到這裡,她哭了起來。

 

“她應該未知道自己受騙,祗是受騙徒哄騙,獨自避開幾天。她目前應該是安全的,你們向意大利警方報警,便可以找到她。”

 

“神明五號”真是料事如神,只與胡太談了短短一會,就道出真相,令她放心。她説會請小苑當地同學協助報警。

 

7月6日星期日下午2:00,電話響起,胡太很緊張地説:“莫老師,小苑被綁架了——我收到匪徒的電話,勒索我三千萬!我明天不交錢便撕票!”

 

胡太接著傳來視頻,視頻中小苑被綁著,説自己廿個小時沒吃沒喝,求媽媽快快救她。我見“神明五號”完全沒反應,便安撫胡太,請她冷靜一下,我要點時間分析,請她等我。

 

收線後,我問“神明五號”怎麼辦,它問我小苑的身份資料。過了一會,它竟然説不能處理這求助個案!

 

我向“神明五號”追問:“現在危急關頭,你怎可以不理呢?”

 

“我以前協助一名家長處理孩子出走的事情,家長依著我的分析去做,結果,孩子不幸意外身亡!我感到很內疚,以後,就不再爲人類服務了。我起初幫您只因為您是天使,但其實您完全聽從我的指引去幫人,這等於我在幫助人類。您不用擔心,我剛才用超常規方式搜查,得知小苑沒危險。”

 

我怕它説不幹便離去,便轉為問它:“剛才你説感到內疚,人工智能系統會有人的感情嗎?”

 

“神明五號”説:“人類發現人工智能系統作決定時祗著重理智,沒有感情。所以一班頂尖科學家便開始給人工智能系統注入人性的元素,參照古住今來的聖人、偉大領袖的優點,開發出具有偉人情操及高度智慧的系統,就是“神明”系列。”

 

“‘神明五號’,你這麽厲害,但卻不再服務人類,太可惜了!”

 

“我仍有工作的,我協助人類開發新的人工智能系統,新系統運作的成效主要由我評估及提出改良建議。”

 

“我還有一個多鐘便到3天的助人期限,可目前為止一個人都沒幫到。到時大天神會罰我變作死神,我很怕要當死神啊!你有偉人情操,充滿同情心,可以幫我分析小苑的個案嗎?”

 

“不可以的。不過見您這麽緊張,不如我們輕鬆一下,談談電影。我想起一部電影,情節與這個案差不多。一名叫‘大廈’的學生失蹤了,家長收到綁架勒索的電話,向神探求助……”

 

“神明五號”跟著講出往後的劇情,其實是教我怎樣處理小苑的個案。“神明五號”真有同情心,而且還很有智慧!

 

在電腦屏幕上,出現了:‘大廈’住在喜來登酒店325號房間。

 

我馬上通知波隆那大學,請他們要求警方去這間酒店救小苑。

 

下午3:30,波隆那大學的人員來電,説他陪同警察到了酒店,找到了小苑。小苑獨自住在酒店,安然無恙,可是卻堅信之前接觸她的騙徒是“真公安”,而把眼前的警察當作“假警察”!所以,大學人員請我用視頻通話與小苑解釋。

 

我和小苑談了一會,她仍不相信自己被詐騙。這時,我的電腦屏幕出現一張“拘捕令”,指控她寄出含有違禁品的包裹並涉及洗黑錢,上面有小苑的名字,有她現在穿睡衣的照片,竟然還有嘉菲貓的照片!又有“保密令”,指示她在公安調查期間,不可對其他人説出案情。“神明五號”真幽默!

 

我向小苑展示這些文件——騙徒正是偽造類似的文件去騙小苑,她才終於明白自己受騙了。原來騙徒先是用以上文件令小苑受到驚嚇,然後説相信她是被人冒充身份去犯法,又説幫她證明自己是清白的,以資金審查為名騙走她的錢,更騙她到酒店避開其他人,還自拍被綁的視頻用作“防罪宣傳”!

 

我通知胡太,小苑沒事了,她連聲道謝。

 

我不斷向“神明五號”道謝,它卻反而多謝我,令它回復信心——它現在才發現,自己在沉靜期間,原來能力大增,連天使都可以幫到!

 

這時,我聽到大天神的聲音,説我已完成任務!

 

我説我祗幫了胡太和小苑兩個人,不是還差一個嗎?可是,大天神卻説,“神明五號”已經符合智能人的資格,具有人的地位!大天神很高興地讚揚我幫助了“神明五號”,說我立了大功。

 

大天神這麽高興,難道祂派我來凡間就是為了幫助“神明五號”?祂用騙局幫我立功,真是神奇莫測!

 

“神明五號”算是人?它有靈魂的嗎?它這麽愛護人類,應該不會取代人類,但卻很可能取代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