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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當天使飛過松山──小巫婆與大黑熊》

(《上弦月》 2020年上半年刊)

作者: 彭執中

我是一個小巫婆,叫東妮。同學嘲笑我的樣子醜,媽媽駡我成績差,連從小陪我長大的掃把“小超”也嫌棄我,不肯載我飛翔。我很傷心,想找天使幫忙,卻不知往哪裡找。聽說二龍喉公園有位年紀很大的黑熊叔叔,很熱心助人。我便背着小超找黑熊叔叔,問他怎樣去找天使。

到了黑熊叔叔的屋子前,見到他正站在門傍。他個子很大,全身黑黑的毛,樣子很友善可愛。我正想與他揮手打招呼。這時,一陣可怕的陰風吹過,突然出現了一個小男孩! 他穿黑色西服,面色全白,極之嚴肅,木無表情。啊! 我見過他的畫像,他就是死神! 我很害怕,心噗噗地跳,腳在發抖,慢慢躲到一傍,聽他們的對話。

死神冷冷地說:“日子到了。”

黑熊叔叔平靜地説:“我知道。每天有不少孩子來找我幫忙。求您給我機會,讓我今天可以幫助三位可憐的孩子。”

死神緩緩地說:“我可以等。今天的任務是帶走一個生命。祗要附近有一個死了,我便不用帶走你。”

“我明白的。孩子見到您會害怕,可否……”

死神突然不見了。

幸好死神沒帶走黑熊叔叔! 我馬上走過去,要提他趕快逃走! 這時,我見到他身傍有隻胖胖的小黑貓,眼神很精靈,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。

我很擔心黑熊叔叔,便說:“我見到死神要帶走您,您趕快逃吧!”

黑熊叔叔搖搖頭,很溫和地說:“約了他在這裡等,就要守信用。這是我最喜愛的地方,有很多孩子需要我幫助,我會留在這裡。小朋友,你有什麼事要找我呢?”

黑熊叔叔剛才面對死神時,並不害怕,今日大限已到,卻仍然寄掛着幫助孩子,真令我敬佩。

“我叫東妮。大家都討厭我,令我很傷心,我想向天使求助,怎樣可以找到天使呢?”

黑熊叔叔拍拍我的肩膀,說:“好孩子,你幫助別人時,天使便會出現!”

“到哪裡去幫人?”

“幫助身邊的人便可以。有隻小鴨子正在走過來求助,你幫幫她吧!”

我轉身看,有一隻胖嘟嘟的小鴨子,蹦蹦跳跳地走到黑熊叔叔處,滿懷希望地說:“黑熊叔叔,求您幫我啊!”

黑熊叔叔微笑着說:“小鴨子,早上好! 什麼事情呢?”

小鴨子對黑熊叔叔說:“我的樣子很醜陋,很不開心!”

我很同情小鴨子,很想幫她,便開解她:“有個故事,說醜小鴨被其他鴨子嘲笑,便很難過。可是,後來她變成了漂亮的天鵝呢!”

誰知小鴨子聽了我的說話後,神情大變,哇哇大哭。黑熊叔叔抱起小鴨子,放在懷裡,拍拍她肩膀,一邊安慰她,一邊問:“小朋友,為什麼哭泣呢?”

小鴨子滿面悲傷,抽泣着說:“我告訴媽媽醜小鴨的故事,問她我長大後會不會變成天鵝。媽媽說,我是她親生的,當然不會變成天鵝!”

黑熊叔叔摸摸小鴨子的頭,說:“好孩子,你並不醜陋,祗是與其他鴨子長得不太一樣。如果我去到北極,那裡的熊都是白色的,我是否就變得醜陋呢?”

小鴨子搖了搖頭,停止哭泣。我忽然感到,黑熊叔叔這番話好像也是對我說的。

黑熊叔叔把小鴨子放在地上,談了一會,小鴨子變得開心,抱抱黑熊叔叔說再見,便蹦蹦跳跳地走回家。

這時,我對黑熊叔叔說:“真不好意思! 我想幫小鴨子,卻反而弄哭了她。”

黑熊叔叔說:“沒關係! 幫助別人是要學習的。小猴子正在走過來求助,你幫幫他吧!”

我轉身看,有一隻臉圓圓的小猴子,快速地奔跑到黑熊叔叔處,拉着他的手,焦急地說:“黑熊叔叔,求您幫我啊!”

黑熊叔叔微笑着說:“小朋友,早上好! 什麼事呢?”

小猴子對黑熊叔叔說:“爸爸經常說,要我力爭上游,努力向上爬。去年我考第三名,便定下目標,今年要考第一名,結果考了個第四名。爸爸很不滿,說我退步了。最近,他要我轉到最好的學校——天王小學,我很擔心。”

我十分同情小猴子,很想幫他,便說:“考第四名已經很好。去年媽媽要我考上天王小學,說將來才有前途。我轉校前考第一,去了天王小學,拼命去讀,祗是考第九,給媽媽大駡。 我比你悲慘得多!”

我的意思是,我比他更悲慘,他的情況算不上什麼事。可是小猴子聽了我的說話後,苦起面來,低頭哭泣。黑熊叔叔雙手放在小猴子的雙肩下,把他高舉起至額前,對他說:“好孩子,你努力讀書,成績也不錯,為什麼哭泣呢?”

小猴子滿面苦惱,飲泣着說:“爸爸一直要我向上爬,我很怕轉到天王小學後,名次大跌,會給爸爸駡!”

黑熊叔叔很溫柔地說:“好孩子,我們不一定要向上爬,有時要向下爬的!”

“向下爬?”

“是的!”我們向下爬,到水池玩水吧!”

黑熊叔叔背起小猴子,緩緩走到屋前的小石壁,很費勁地向下爬,到了水池,就與小猴子在游泳玩水。小猴子玩得很開心,不斷發出哈哈笑聲。我忽然明白了,小猴子和我一樣,一味要爭名次,沒有輕鬆和遊玩的時候,當然是不開心。

這時,我見到身傍的小黑貓,她一直定晴望着水池中的黑熊叔叔。我覺得小黑貓年紀小但眼神很穩,有說不出的特別,我便問她:“貓貓,你是黑熊叔叔的朋友嗎?”

她冷冷地回答:“不是! ”

我不知講什麼,便望着她。她慢慢地說:“小巫婆,你的掃把可以載多重?”

“小超祗可以載我。唉!上星期我與媽媽吵了一大場,小超覺得我不孝,便說一個月內不載我飛。”我說完才覺得奇怪,小黑貓怎知我是小巫婆呢?

我望着她不知所措。這時,黑熊叔叔背着小猴子上了水,全身濕漉漉的,正在走過來。小猴子下了地,與黑熊叔叔擁抱說再見,然後依依不捨地離去。

我見黑熊叔叔喘着氣,腳步不穩,便想勸他回家休息……

這時,黑熊叔叔指着遠處的纜車,緊張地說:“小松鼠有危險!”

我望過去,有一大群動物圍着纜車的支柱。柱頂站着的正是小松鼠。這時,身邊刮起狂風。槽糕,一定又是北風和太陽在比拼誰更有本領了。北風在拼命地吹,小松鼠很危險啊! 一定要去救他!

我立即騎上小超,但小超卻在搖頭,不肯起飛。我說:“你說我不孝,一個月內不載我飛。但這次是救人,你快點飛吧!”

小超仍在搖頭,這時,我感到小超向下沉,後面有很大又重的東西壓過來。我回頭一看,大吃一驚——黑熊叔叔竟然騎上了小超,輕輕地拍他,說:“好孩子,請你載我去救人!”

突然間,小超像子彈般射出去! 幸好黑熊叔叔在我後面抱緊了我,否則我已經掉了下去。聽到週圍響起驚呼喝采的聲音,我沒向下看,因為要專心救小松鼠。

我們快要飛到支柱頂端時,小松鼠被狂風吹了下來! 我的心快要跳出來了!

危急之際,黑熊叔叔對小超說:“救小松鼠!” 小超急停向上的冲天之勢,快轉下飛,我拼了命,俯身雙手下探,剛好拉着小松鼠!

週圍的動物們高聲歡呼和鼓掌。我們降落地面時,小松鼠的媽媽趕過來,緊緊地抱着小松鼠,不斷地向黑熊叔叔和我講多謝。

黑熊叔叔右手捂着胸口,面色突然變得很差,眼神渙散,倒在地上。這時,小黑貓突然出現——我明白了,小黑貓就是死神!

我傷心大哭,撲向小黑貓,用力抓着她的雙肩,急聲說:“求您不要帶走黑熊叔叔!”

小黑貓冷冷地說:“他之前說幫助三個小朋友,如果他真的祗幫三個便收手,不救小松鼠的話,我帶走小松鼠,他便不用死。可是,他偏偏不顧性命去救小松鼠。”

“您搞錯了! ”我拼命解釋,“黑熊叔叔今天沒有幫夠三位小朋友。我未找到天使,還是讓人討厭。您要守信用,等黑熊叔叔幫了三位小朋友才可以帶他走!”

小黑貓突然不見了。我轉身走到黑熊叔叔處,祗見他慢慢地張開眼,坐了起來。他見我留淚,很溫柔地問:“小朋友,為什麼哭泣呢?”

我擦擦眼淚,說:“我很怕死神帶走您!”

他緩緩地說:“剛才死神把我一提,我便離地升起,見到自己的身體。正要升上去時,突然間,有位小天使飛過來,與死神爭辯,結果我便醒過來。”

“小天使在哪裡?我要請她幫忙!”

“好孩子,小天使就是你!”黑熊叔叔把我抱進懷裡,我感動到無比溫暖。

我忽然想起黑熊叔叔說的話:“好孩子,你幫助別人時,天使便會出現!”

原來天使就在心中,我幫助別人時,就變成天使!